2007年2月14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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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愁是一张车票
记者忠实记录2007年春运中的三个回家故事

  经年的“背井离乡”,无论是腾达还是落魄,是四处漂泊还是已扎根异乡,每每在春节临近,都会生起一抹不可抑制的乡愁。抹不去梦里的乡音乡情,梦醒后便只剩下一个想法:回家团聚!
  春运,承载了多少游子的故乡情、家园梦。然而,如山似海的人流,让回家变成一段“苦难”历程,让车票成了游子乡愁的寄托。那些漏夜排队的异乡人,即使要排几个晚上,即使饥寒交迫,他们仍然义无反顾,只因家在前方。
  也许一张窄窄的车票难以承受如许多乡愁,也许结果终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,然而,所有关于车票的故事,都洋溢着浓浓的亲情,或甜蜜,或艰辛……

  出门的时候,车票是一个梦,常常被艰辛的汗水浸染得支离破碎;回家的时候,车票是一条路,常常被汹涌的人群吆喝成温暖的家。
  乡愁是一张火车票,可又有多少人打从心底羡慕着能手握车票体味乡愁的人们?
  人物:民工周明香
  目的地:四川
  回家故事:
  回家的票还需继续等待
  几个中年女人,守着一堆行李围坐在售票大厅一角,不时地往售票窗口前长长的队伍那边张望。
  周明香就在其中。他们夫妻和几个四川老乡同在杭州的一处工地上打工。好多天前,男人们就轮流来排队了,到现在还没结果。
  周明香心疼啊!男人们为了买车票,整夜整夜地排队,没少受罪——困了,就睡在车站的过道上,为了不着凉,几乎把所有衣服都穿在了身上。可几天下来,总是好不容易排到窗口才得知票已卖完。
  现在,过年前能直接回四川的票都已经买不到了,周明香他们打算先买到去西安的票,再转去四川。可是,去西安的票也不好买,所以大家提前请了假,带上行李一起在火车站等,一买到票就能马上启程。
  他们也曾想过改坐长途汽车回家,可一张回家的汽车票就得400多块钱,夫妻两个就800多了,打工一年也没赚多少钱,实在舍不得。还是从西安转道去四川实惠。
  另一位中年妇女说,实在不行,会去买“黄牛票”,只要能回家就好。可周明香想了想说,还是希望能在车站买到票,“省下这些钱,供女儿和儿子上学”。
  说起孩子,周明香的眼圈红了。10岁大的女儿和3岁大的儿子都在四川老家,由婆婆一个人带着。其实她很想把孩子带在身边,可公公过世得早,要是小孩也都带出来,婆婆就得一个人过了。“有的时候,想孩子想得实在不行,就拿出他们的照片看看。好不容易过年了,说什么都要回去!”周明香用手抹了抹眼泪。
  她没舍得花钱买什么礼物,在身边的行李包里,放着两件她亲手给孩子织的毛衣,是孩子的新年礼物。“我自己没读过什么书,不想让孩子也受没文化的苦。”这一年,夫妻俩起早贪黑、省吃俭用地攒了1万多块钱,打算存起来,作为两个孩子今后的“教育基金”。
  周明香说,她和丈夫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:如果只能买到一张票,那么她先回去,老公继续排队。想着买到车票就能见到一双儿女,周明香的眼里写满了憧憬:“回家想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抱抱我的孩子……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  见习记者  陈岚

  随春节浓浓的氛围礼花一样盛开,焰火一灭,家的影子就跳了出来。思乡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呐喊:我要回家!
  回家的路,起点在那长长的队伍的尽头;乡愁啊乡愁,只有手握车票时才不再漂泊。在这队伍中,有多少人为一张车票哭红了眼睛?
  人物:学生张婕妤
  目的地:安徽芜湖
  回家故事:
  母亲赶来帮女儿排队买票
  2006年9月初,在妈妈的陪同下,张婕妤欢天喜地的从老家安徽芜湖来到杭州,走进了大学校门。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,离开妈妈——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。
  太想家了,张婕妤恨不得将时钟拨得快些再快些,好一下子走到寒假。她在日历本上,用红笔打满了勾勾。
  可是,第一次身处异乡的她低估了春节期间买车票的难度。2007年2月3日,张婕妤揣着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100多元钱赶到杭州火车站,打算买一张两天后去安徽的车票。哪里知道,长长的购票队伍早已排到了售票大厅外。张婕妤急得差点哭起来,硬着头皮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。
  半个小时过去了,一个小时过去了,张婕妤的位置几乎没有前移。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,队伍前面传下话来,到安徽的车票已经卖完。此时天色已暗,张婕妤红着眼圈离开了购票队伍,返回学校。
  这次的失败,让张婕妤对买票形势有了充分认识。2月4日,她再次来到火车站,还穿来了自己最厚的棉衣。“要是真不行,就在车站里通宵排队,这样总该没问题了吧。”
  这次,队伍还是排到了大厅外,张婕妤选择了靠墙的一队排。不知不觉,三四个小时过去了,有保安来劝大家不要排了,车票已经全卖完了。张婕妤没走,她在在心中默默地念着:“我要回家,我不能就这样放弃,说不定妈妈已经为我煮好了热腾腾的米粥……”
  中午过去了,张婕妤不敢离开队伍,没能吃上午饭。
  晚餐时间到了,看看前面似乎只有30多人了,再忍一忍吧!
  到了晚上10点多,在售票大厅站了整整一天的张婕妤再也支持不住了,一屁股瘫坐在地上。有好心人给她拿来了面包、火腿肠和矿泉水。他们建议张婕妤让妈妈到杭州来,就算要回去,也能两个人轮流排队买票。
  2月9日,张婕妤依然站在火车站售票大厅,但此时她并没有排队,而是管着地上这一大堆行李。前面队伍中那个穿蓝色羽绒服的就是她妈妈,她们已经在这儿排了两天。“这次快买到了吧……”张婕妤正想着,妈妈已经拿着两张火车票在队伍最前端挥起了双手,如同一场战役的胜利者。
  “这车票来得太不容易了,整整两天啊!我早就该来了,让孩子受苦了!”母亲拿着车票的手有些颤抖。孩子她爹去世得早,是母亲一手将张婕妤拉扯大。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,她何尝不是日思夜想?“不管怎么说,明天就可以回家了,只要娘儿俩在一起,这日子怎么都好!”母亲说。
  本报记者  汪嘉林

  满载乡思的列车,隆隆地从异乡出租屋的窗口擦肩而过,像是游子归家连绵不绝的歌声,也是亲人永聚悠长执着的期盼。
  此刻,车上的人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地——家。家在何方?团聚的地方就是家!
  人物:老妇王阿姨
  目的地:宁波
  回家故事:
  带着留守儿童与家人团聚
  售票大厅门口,焦急等待的人群中,一位60多岁的妇人显得与众不同——她左手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,背上背着一个在襁褓中熟睡的胖小子,眼神疲惫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。从年龄来看,这两个孩子应该不是她的子女,而她,也应该不是返乡的打工大军中的一员。
  她说她姓王,四川广安人,刚从老家赶来杭州。
  别人都归心似箭,为何非要在此时离乡?
  她满脸笑容地给出了一个温馨的答案:带孙子孙女去宁波,和在那里打工的儿子、儿媳团圆。
  十几天前,她托亲戚买到了来杭州的火车票。3天前,她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从广安出发了——先坐十几个小时的汽车赶到重庆,接着又坐了30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杭州,终于在杭州火车站见到了来接他的儿子。
  “儿子在里面排队买票呢,等他买到去宁波的车票,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咯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笑得更幸福了。
  3年前,儿子在宁波开了个小饭馆,生意还不错,就是没时间回家。她想儿子,可又帮不上什么忙,只能在家里带好两个孙儿,好让小两口安心创业。儿子出来打工这几年,每年也就在春节的时候才回一次家,可是今年,去火车站排了3次队都没能买到票。
  儿子本想今年就不回家了,小吃店的生意也有了起色,还能趁过年时多赚点钱。可她一听就急了,马上决定,一个人带孙子孙女去宁波和他们团聚。
  很快,儿子买到车票了,欢欢喜喜地走过来。“我妈这么大年纪,还没出过远门,让她这么大老远地赶过来,我心里也怪难受的。”说到这里,这个30好几高高大大的汉子,脸上写满了愧疚,“开始我们担心啊,不让她来,却拗不过她。现在接着了人,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。”
  儿子说话时,王阿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儿子身上,幸福地笑着。儿子说,今年想给7岁大的女儿在宁波找个学校念书,等过两年饭店的生意走上正轨,就把妈妈和儿子也都接到宁波去,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块儿了。
  见习记者  陈岚